作者:胡印斌
年高89岁的画家吴冠中近日开讲,他说:美术界大部分画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,他们的作品情
怀和境界上不来;美协和画院就是一个衙门,养了许多官僚……从中央到地方,养了一大群不下蛋
的鸡;(人事派别之争)导致几十年里中国美术实际上没有什么发展和创见,美术成了政治的工具,
艺术活动就跟妓院一样;在这样一个泥沙俱下、垃圾箱式的环境里,艺术家泛滥,空头美术家、
流氓美术家很多,好的艺术却出不来了;现在的问题,不光是艺术教育,还有艺术场馆、大赛评
奖、市场,全方位都有问题,而问题的背后,其实就是一个体制问题;中国当代美术水准落后于
非洲……(《南方周末》1月10日)
这些带刺的话语,响亮地激荡着耳鼓。老先生真是敢言,敢言人之心中或许都有却未必能够
说出来的话。美术家的情怀问题、美术团体有否必要存在的问题、艺术的身价问题、创新问题、
艺术家的命运问题——问题意识在艺术家渐渐老去的时候,真实地浮现出来,并以这样的一种强
烈的措辞方式表达出来,让人感佩,让人叹息。
不谈具体的作品,也不论其是不是懂得中国文化,仅就吴老先生上边谈到的诸多问题,我
相信,这些问题确实是困扰并将继续阻挠中国美术发展的桎梏。也可能,老先生的某些见解有
些偏颇,比如把画院美协统统比做妓院,说得有些痛快有些过火。但某些见解的激烈掩盖不了
思想的光芒,或者干脆说,很多话之所以强调到极致,就是要以这样的“过度表达”来引起注
意。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们的耳朵变得娇嫩起来,不再能够听得了“不一致”的意见?艺术云
者,不就是在不断地坚持与抗争中生发、成熟起来的?如果连允许质疑的勇气都没有,最多只
配做一个独裁式的“艺术家”。
观诸吴冠中“大嘴事件”,我尤其感兴趣的是,为什么像这样应该成为常识的大实话,要
一个已经89岁的老人来激烈地表达?而且老人在表达时,不自觉地表现出壮怀激烈的意味。那
些青年才俊哪里去了?那些中年精英哪里去了?大家既然已经投身艺术,为什么不能同时投入
一份热忱、投入一份责任在其中呢?联想2006年、2007年陈丹青先生关于美术教育方面措辞激
烈的批评,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激动之余,往往也看到了这个领域的空泛和苍白。
其实,诸如上边的提问,也不过是聊以自慰的说辞而已。大家都在利益的局中,真正愿意
打破平衡的,只能是无所顾忌的那些人,不再打算在这里混的那些人。陈丹青,原本就是海归,
与国内美术圈子若即若离;而吴冠中,一是“我都这个年纪了!”二是人家本身就是法兰西院
士,跨国的。
几乎可以想见,吴冠中的这些言论会使他招致如何猛烈的还击——那样的情形,在他此前
抨击美协画院的时候,实际上已经预演过一次了。尽管那一次美协领导人的回击过于拙劣,居
然以如果取消了美协,政府安排的大画将何以组织来应对,但毕竟表明了态度。这一次,可能
因为话语打击面更大,因而招致的回应可能更大更激烈。也好,早就应该撕破这样的一团和气
了,吴冠中说得好,创新不能讲和谐。不然,如何发展?